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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这自由来得非常压抑。我时常生出“如果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，会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影响”的念头。　　而这个问题的答案，显而易见的残酷。　　残酷得我能明确感知到自己病情加重。　　夜深了，窗户外的月光很冷，我开始害怕睡觉。　　因为没睡着，我就要一面陷入随时要猝死的恐慌，一面承受睁眼到天亮的疲惫。　　谁也想不到，最后解除这种封闭障碍的是一篇百年树人同人文。　　九月二十日凌晨一点多，我点进了百年树人的同人文互推楼。从此打开了嗑cp的新大门。　　顺着新手指引，我成功下载老福特。新大门一开，我才懂什么叫粮仓富硕。　　那位叫“187和184的爱情故事”的写手，是我入门的殿堂级推手。　　她是一位写实派同人大佬，行文之中深谙理论结合实际的道理。产出很少，很慢，但看完她八篇神文，天光已经大亮了。　　这是我近三个月以来，第一个心态平和度过的黑夜。　　她功不可没，所以成了我的第一位关注。然后我添加了系统推荐的其他百年树人同人圈写手，开始了无人知晓的同人文心理疗法。　　沉迷老福特一周，我已经能在晚上两点前放下手机入睡。　　那些真真假假的糖点，私设如山的梗，无法定义的萌雷点，不知不觉占据了我空落了许久的心。　　即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，同人文里发生的未发生的都是假的。那些微博抠字眼卡点的糖，只是营业砒霜；那些花絮里的对视，都是剪辑效果；那些所谓的默契与宠溺，都是因为有摄像头在拍……　　实际上当了39天同事，我给他买早餐，都要被拒绝两次。我们一起吃饭，除了拿剧本做由头，都没可能同桌。我们收工下戏，住在两隔壁几乎没交集，不会半夜蹿房接吻做爱。我出状况，他除了来两通电话，不会再有别的关心。他住院，恢复意识后，就没正眼看过我。我不能给他生一对双胞胎或龙凤胎，因为他自始至终，都没喜欢同为男人的我。杀青我们没有互相道别，后来我们没有保持联络，将来也不可能有公布恋情让微博瘫痪的一天。　　明明我什么都知道，可我就是没能那么快走出那个名字。　　第46章 -这一年的雪夜，心比2017年冷。　　我开始放下很多时间来看同人文。虽然因为我的状态不好，云拂已经很少给我安排工作。　　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，我已经在百年树人超话混到了十二级。　　确实很入迷。现在失眠已经不存在了，熬夜都是因为看同人文太晚，经常都是手机还亮着，人先睡了。　　但同人文其实也并不都是以he做结局。即使现在百年树人是大热cp，官方发糖逼死同人。　　我也有过看be同人文痛哭流涕的经历。　　那篇镇圈文《小满有缺，芒种无收》，就是be虐肝文，以我和柏潜各奔东西为结局。　　写手“红豆未双”因这篇文，圈粉十万。　　她以清醒诙谐的笔触，将圈里大小糖都细密地裹上银针，用环环相扣的伏笔，诉说我与柏潜爱恨还休的同事情。　　她并不算写实，也臆想过剩，可胜在代入感很强。　　【树竟容撑开他伤痕遍布的臂膀，小心谨慎地不碰到柏潜。他忍下心里那些因为眼前这人产生的异样情绪，嘴里失去温度：“你敢说这些闻风而至的狗仔，不是你联系的吗？”　　闻言，柏潜脸上的血色尽褪，苍白露骨，嘴角有些树竟容没有注意的轻颤：“是又如何？老师拿我有什么办法呢？”　　听到柏潜承认了，树竟容也不确信心里微恼的那些是不是叫作失望，他用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声音痛骂道：“为了红，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？”　　柏潜笑着应下：“是啊。可是老师，想红有什么错呢？”】　　€€€€摘自《小满有缺，芒种无收》上篇。　　这些文字跳进我的眼睛时，里面已经湿痕一片了。　　我用一个小时艰难地看完了上下两篇，看到杀青后我和柏潜分道扬镳的结局，这一夜的呼吸陡然变得沉重苦闷。　　同人文治好了我的失眠焦虑症，可后遗症也不容小觑。　　我发呆的时间变少了，但终日都活在恍恍惚惚之中。我觉得自己忙碌了一天，可睡前想起来又觉得什么都没干。　　我就快把自己逼进另一条死胡同。　　幸好，云拂给我带来了《青桐深》的点映消息。　　“已经成片送审了，目前还没有大改的通知。不出意外，能赶上年前上映。”　　我从平板上抬眼，问云拂：“那电影发布会，也快开始了吧。”　　云拂一愣，明白我的意图后，声音淡了下来：“才工作几十天而已，后劲儿有那么大吗？”　　我捏起平板起身，走到云拂身前，仔细观摩她的微表情，沉声暗示：“我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，你不会不知道我有多想见他。”　　云拂咬唇和我置气：“我知道。但我不支持。”　　“你支不支持不重要。”我有些焦躁，脾气很不好：“反正我见到他，后续有什么发展都是我的事。”　　我摔门进了卧室，把云拂踹飞垃圾桶的声音留在了外面。我把自己埋在缎面材质的真丝被里，随着呼吸的频率放飞思绪，想到我至今仍联系不上柏潜，心里的不安渐重。　　噩耗果然没有晚多久到来。　　柏潜不出席电影发布会的通知出现在沉寂三个多月的工作群里。　　而这个群，柏潜在他杀青那天就退出了。　　云拂目睹了我接收到这条消息的全部反应。她把坐在一片狼藉中的我牵起，我甩开她的手，反锁了卧室的门。　　我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拨打那串空号，直到满格的手机打到没电，才停止了这个机械的动作。　　暮色从窗口爬进来，可怖的黑色又一次撞进我眼帘。我心潮难平，拖着疲惫的脚步坐上了马桶。　　直到双腿麻痹，我都想不通柏潜不来参加宣传的理由。　　浴霸开关被我不安分的背启动，冰凉的水流自头顶闷声浇下，我的身体瑟瑟发抖，灵魂却在长久的暴动中得到了短暂的宁静。　　我生了一场大病。从十月中旬，病到2021年的最后一天。　　体温忽冷忽热，从不爽利，胃口时好时坏，从不饥饿。　　卧室的窗帘自那天被云拂从浴缸捞起，就再没透进光。　　云拂给我的理由天衣无缝，可我不接受。　　她说：“片方为了拿奖，阻止戏外再高调炒cp”。我反驳她说，“那之前又怎么突发奇想，搞出了内娱最大的cp粉江山？”云拂的解释非常到位，她说：“因为那时你身上还背着黑料。”　　“现在你的形象在复苏期，只等一部作品拨云见月，重回巅峰。既然要重回巅峰，自是要杀cp粉，谢绝炒作。”　　我还是同一句话：“柏潜知道吗？”　　云拂见我有所松动，致力于让我死心：“其实费三行也联系不上柏潜。给这事做媒介的，是他弟弟柏恒。我知道你怎么想的，但柏恒真没有从中作梗，他对柏潜和你见面还真没多大反应。”　　云拂登录邮箱，给我播放了一段来自柏恒发送的音频。　　背景音很干净，他们兄弟交谈的内容非常清晰€€€€　　柏恒说：“片方拒绝同台的理由无可厚非，但我还是觉得不近人情，毕竟这是哥哥的第一部作品，我更希望哥哥的努力可以得到重视，被所有人看到。”　　柏潜的声音半年后再一次钻进我耳朵：“我本来就没打算去参加宣传期，片方下了命令还更好，名正言顺了。”　　“只是香港那场发布会不让哥哥露面，其他的出席机会哥哥可以考虑一下呀。”完全出乎我意料，柏恒竟然在劝柏潜。　　可是柏潜炙口回绝：“不考虑，我不想再和这部电影，有任何联系。”　　录音反复播放，柏潜绝情的话在我心口凌迟了一刀又一刀。　　云拂把那个持续输出伤害的声音关了，苦口婆心道：“柏潜根本不存在出戏的问题，你懂了吗？别在自轻自贱，自以为是，自作多情了！”　　“你都听到了，他根本不想再联系我们任何一个人。”　　我摇头，木着一张脸道：“不对，不是这样的。”　　云拂冷声怒道：“要不要我找视频解析师来给你鉴定一下，看是不是经过剪辑了啊！”　　“不用，我知道这个录音没有做过手脚。”我抬头，把嘴角破碎的笑容给云拂看，“但是，正常聊天，谁会想到录音呢？”　　“你们欠柏潜的，我会一点一点还给他。”　　听到录音的第二天，我拖着还在咳嗽的身体，瞒着云拂，从北京飞去了珠海，又从珠海，去了苏州。　　这几次转机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意义，我甚至没有出过机场。若一定要为我的离谱找个借口，那我只是想沿途去，呼吸呼吸柏潜呼吸过的空气罢了。　　云拂得知此事后，骂我别发疯，但终究没忍心拦我。　　2022年1月1日，北京城覆盖在白雪下，《青桐深》定档的消息上了微博热搜第一。　　时隔半年多，我登上微博大号，转发了官博定档的微博，附上了两颗天下皆知的、红通通的心脏。　　而柏潜，仍旧遵守约定，不参与宣传，微博迟迟没有再上线。　　2022年1月19日，我喷了一身桐花香走机场。在厦门转机时，给cp站签了一份to签。　　【to摇钱树们：一起走过籍籍无名吧「金元宝」€€€€柏潜、树竟容】　　注：to签：在签名时指定是给某某某签的，是一种专属签名形式。　　第47章 -营业cp，我终于懂了这几个字的意思。　　因为那份to签，云拂落地了还跟我生气。然而在外人面前，云拂生气，仅以一种很平静的方式来抵抗，除了我没人清楚。　　因此我只要装作没发现她生气了，就可以肆意妄为。　　《青桐深》电影发布会后台，云拂在确认流程，反复暗示主持人今天到场的只要主角之一的姜瑜扮演者，树竟容。　　可是，树竟容还是给云拂搞砸了。　　主持人：“很遗憾公布一个消息。电影《青桐深》的主创之一，邵飞的扮演者，柏潜先生因为突发情况无法到场。”　　我听见台下此起彼伏的叹息声，然后在台上所有人面前举起麦克风说：“他没来没关系，问我也一样。”　　话音一落，刹那间，现场尖叫声沸腾。而台上的气氛有如凝结成冰霜，是那种只有我能真切感受到的尴尬。　　我看到摄像机旁边的云拂咬牙切齿，不想真把她气到如何，补充了一句：“我可以用我的视角，向大家介绍邵飞。”　　主持人松了一口气，打了个圆场：“既然这样，我们是不是也该感谢一下如此敬业的树竟容老师呢？”　　全场掌声如雷鸣，我露出一个营业假笑。　　后面主持人问的许多问题，我都捎带着柏潜回答了。几乎做到了柏潜出席的效果。　　最后那张合影留念，在镜头中央，我要求给柏潜留了一个位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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