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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、文人渊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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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四月之末谓之初夏,气序清和,昼长人倦,杭城的百花也开到了极绚烂的时刻,莺啼燕语,并非一语所能尽述。

    杭州府治在流福坊桥右首,向左去不远即入近民坊巷。一个落魄书生从府衙侧门里踉跄行出,一个差役跟着出来,在他身上推推搡搡,很不友善。那书生站在上书“迎春”的亭匾下大呼道:“吾有经国之文章,太守奈何不用?”

    那差役喝道:“府治重地,叫嚷什么,想挨板子不成?太守怜你是个文弱书生,不来治你的罪,别不知好歹!”

    书生扶正了头顶的方巾,瞪着眼睛辩解道:“学生是为太守大人进献文章而来,何罪之有?”那差役哼了一声,说道:“还敢问什么罪?你还真是念书把脑子也给念糊涂了,单单是你诽谤朝廷新法一件,就够把你送大狱的!快走,再来聒噪,差爷的杀威棒可不认人!”

    书生一挺胸膛,凛然道:“我何曾诽谤过新法?新法之本在于强国惠民,本朝积弱已久,确是到了非变不可的程度。王丞相远见卓识,铤天下之险而力行新法,决心令人敬佩,只是其中多有不尽人意之处,恐怕到头来,千里之堤,便要溃于此蚁穴!”

    “呸!臭酸丁!快滚!快滚!”差役“嘭”的关了府门,临走前还狠狠啐了一口。那书生吃了一鼻子的灰,苦笑道:“我可真是急得疯了,竟和一个衙役说这些,不是自讨没趣么?”

    “公子说新法有疏漏之处,可愿详细道来?”这时却有一位中年文士从巷子里出来,走到这人面前,徐徐问道。书生虽见来人布衣打扮,却也不敢怠慢。这流福坊桥右,杭州府治连着三通判、安抚司、运司衙门等一干官府重地,来人气质清贵,举止不似平民,保不准就是哪个衙门里的大人。

    书生作揖答道:“本朝自太祖建国,虽然砥定中原,开创了万世帝业,然而四夷未平,使得我中原腹地受群狼窥视,此可谓本朝先天不足,是第一弊也;本朝官制沿袭于前朝,其中名实不符,食其禄而不居其事者多有,此为第二弊也;朝廷边患深重,需的养重兵以御,朝廷除百万禁军不记,其余各路州军、湘军不计其数,这些冗军大多上不得战场,又坐吃粮饷,此为第三弊也;本朝吏俸虽丰于前朝,犹不能使官吏养廉自守,吏治兴革,此为第四弊也。学生以为,国朝当务之急,是此四弊也。凡此四弊不除,则变法不过是空谈。然而王丞相之新法,……哎,敛财之法又岂是强国之本?”

    那中年文士抚掌笑道:“妙论!妙论!小兄弟的见解入木三分,让人眼界一开。”走上前来,抓住那书生左手,笑说:“弄潮楼的鲈鱼是杭州一绝,白滩酿亦是佳品。走,走,随我去小酌几杯,再听阁下高论!”

    这人行径,书生不觉孟浪,反觉豪放,心中很是欢喜,笑道:“恭敬不如从命!”随他走出几步,才想起来还未知人家姓名,说道:“小生姓秦名轩,字少观,是扬州人氏。还未请教先生尊姓?”

    文士朗笑道:“湄洲苏大。”

    秦轩大吃一惊,瞪着眼睛叫道:“先生,你……你是大学士苏旷!”秦轩退后三步,抚平了上身的褶皱,朝着苏旷拜了三拜。苏旷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,说道:“这是为何?苏某不敢受此大礼!”

    秦轩朗声道:“苏学士是天下柱石,文人脊梁,学生自幼读圣贤书,常以文人自居。大贤当面,理应行此礼!”

    苏旷听了这言语,甚是欢喜,笑道:“别人来拜我,只因我头上顶了个杭州通判的顶戴,你却因我这文士之名而拜,倒也别具一格。”

    秦轩一愣,赧然道:“原来学士大人官居在此,学生却还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苏旷与他把臂而走,大笑道:“且去观江饮酒!只是所谓文人脊梁等语,再也休提。我痴长几岁,你若不弃,唤我一声苏兄便好。”

    西有湖光可爱,东有江潮堪观,这两处水景,是杭州城里的绝景。每到七月之末,钱塘江的潮水高过平时许多,白浪滔天,可与海潮争雄。当是时,杭城百姓倾城而出,车马纷纷,从庙子头到六和塔,家家楼屋,都被达官显贵租赁,居高观潮水。弄潮楼就在这一代的临江处,可谓占尽形胜,是杭州第一等的大酒楼。

    苏旷和秦轩在二楼临江的雅阁坐定,推杯换盏,指点江山,极是畅意。秦轩几杯酒下肚,酒酣眼热,拘谨之心渐去,便大肆评说时弊。这本是他的平生得意之处,狠下了一些功夫,再有苏旷旁敲侧击,几番对新法的论说当真酣畅淋漓。

    “江边身世两悠悠,人与沧波共白头。造物亦知人易老,故教江水更西流!”秦轩忽地站起身来,摇头吟诵。“苏兄做的好诗!这等意境,天下有几人能及?小弟虽然没有福分亲见江潮胜景,读此诗也当如亲见。”

    苏旷举杯笑道:“少观谬赞。想要亲眼看看钱塘江潮又有何难?今年江潮又近,到时愚兄寻一高处,与少观同观之!到那时候,你才知我这诗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,竟不能描绘那怒潮奇景于一二。”

    “苏大学士过谦了,依小僧之见,这诗以白头喻潮头,虽不如何华丽,却比许多写的惊心动魄的诗词贴切的多,更兼能寄情于景,更添佳妙!”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从邻座踱出来,一面走一面说道:“不意竟能邂逅高贤,小僧一时情动,胡言论语,企望恕罪。”

    苏旷看向来人,讶然道:“你明明是个书生,怎地自称僧人?”

    那青年低头轻声说道:“小僧为了躲避几个和尚纠缠,迫不得已才做了这等打扮。小僧法号盈缺,可是个如假包换的僧人。”

    苏旷最喜欢结交奇人异士,见来人谈吐不凡,仪容绝俗,又坦诚以待,不由好感大增。举起酒杯递向盈缺,笑道:“妙极!大师请坐。不知大师能否饮酒?”

    盈缺接过酒杯,笑道:“自然能饮。我虽心在空门,身却在红尘。我还有一位朋友,可否一并过来?”

    苏旷和秦轩连声道:“快请!快请!”

    和盈缺同来的人,不问可知,正是弥越裳,此时仍做男子打扮。苏旷一眼瞧出蹊跷,大笑道:“一个戴了假发的和尚,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,你这两人竟然同路,哈哈!妙极!妙极!和尚固然是妙人,姑娘更加绝妙!”

    弥越裳并不似一般女儿家般露出娇羞神态,只是笑问道:“既是妙极,便当饮酒为兴,学士能满饮此杯否?”从桌上抓来一只大杯,满满的斟上,遥遥举起。苏旷素来放达,笑说:“此杯当饮!”接过酒杯,仰头喝尽。

    “弟陪饮一杯。”越裳自斟了一杯酒,也跟着仰头干了。喝罢低声说道:“小弟既是男装打扮,两位须叫小弟弥兄为好。”

    苏旷与秦轩相视一笑,点头称是。盈缺又与秦轩见礼,他听的秦轩适才言论,远迈流俗,不禁大起敬佩之心,便把平日里的狂傲之气收起,与之倾心结交。越裳喝了满满一大杯,只觉两颊如沸,那艳丽之状,哪里有半分像男子,因此也不敢多饮。她笑说道:“早就听说,湄洲有三苏,皆有济世经国之才。老苏沉郁洞明,大苏豪爽放达,小苏稳健持重。今日见了大苏学士,才知此言不虚,另外二苏亦当如闻名。”

    苏旷笑道:“我家另外那二苏,都是安安分分、不苟言笑的大学究,唯有我这人,天生就是个坐不住板凳的。玩笑放诞,结交市井,丢尽了苏家人的脸面。”

    秦轩笑道:“这是真名士自风流,似苏兄这般,旁人原也做不来的。”

    四人把盏谈笑,苏旷与秦轩固然文识渊博,盈缺这个野和尚肚子里也不缺墨水,越裳家学渊源,她老爹鹿鸣居士也是江西一带有名的儒者,唯一的一个女儿自然也通文墨。因此四人推杯换盏,纵论古今,都大生相见恨晚之感慨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,沿江大道上忽起喧哗,原来是六七个灰衣僧人大步行来,引得路人驻足观望。领头一位僧人行到酒楼外,向着弄潮楼的店小二问道:“小施主,可曾见过一位二十几岁年纪、长得风神如玉,双目炯炯的僧人?”酒楼的店小二每日里迎来送往,记性又好,是寻人的第一选择。

    这店小二年纪不大,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几次和尚,瞧着甚是新鲜。他见这几个和尚虽然是布衣芒鞋,却个个筋肉结实、宝相庄严,不敢和一般打秋风的苦行僧等同待遇,恭恭敬敬的回答道:“抱歉的很,小店并不曾来过这样的客人。几位师傅在哪座宝刹修行,若见了这人,小的也好报个信儿?”

    几个僧人听他说不知,都露出失望神色,也不及自报家门,就要到他它处去寻人。苏旷平时结交佛道,人面极广,认出了那为首的一个和尚,在楼上喊道:“可是大千阁寺玄苦大师,可愿来楼上一叙?”盈缺把头背到里面,心里暗骂他多事。

    玄苦见是杭州通判,不敢失了礼数,合十参拜道:“原来是苏大人在此。原该上楼与大人见礼,只是小僧身负寻人之责,不敢怠慢。他日有暇,必登门谢罪。”

    苏旷心中一动,问道:“不知大师寻的是何人?却这般紧要?”

    “不敢欺瞒大人,这人也是我寺僧人,法号叫盈缺,原是我寺前日公推出来的新任方丈,谁知后来却不见了踪影,连大礼也没赶得及举行。这事关乎我寺运势,可轻忽不得。我寺已派出九批人马到各县,此时仍无消息。”

    苏旷心中已知根底,脸上却摆出严肃神情,说道:“即是如此,便不打扰大师的正事了,还是寻人要紧。大师请便。”

    等众僧走远,盈缺重新坐正,却见苏旷和秦轩直盯着他,不由尴尬一笑。秦轩苦笑道:“原来盈大师这么大的来头,竟是堂堂大千阁寺的住持方丈!”

    盈缺摇头说道:“方丈之礼还没有行过,我可不算是住持。”

    苏旷叹道:“连天下第一名寺的方丈大位都能弃如敝屣,大师胸襟,远过众人。呵,苏某一向自诩旷达,今日才知河伯观海之叹!”

    那日三佛殿前讲法,盛况空前。——盈缺仿佛佛陀降世,坐白莲,讲大乘,百兽相携敬佛,顽石亦不住点头——无论真实情况怎样,这是在场大多数和尚心中的景象。

    僧人的前倨后恭,其实并不比俗人的市侩更高明,盈缺也并不因为迟来的尊敬而欣喜。所以在赌气得到方丈的尊荣后,才能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。当时他一面怀念着身在余杭的几位娇娥,一面漫不经心的说道:“别傻了,做一群俗人的首领?那我就成了大俗人了。”玄空听到这句话时,脸色铁青。

    申正时刻,玄空下令给主掌刑名的大明王殿,将环绕普陀山全岛的禁制提升到最高等级“无常”,直至方丈继位大典完成之前,严禁任何人出岛。

    当晚子时初刻,有僧人来向玄空禀告,准方丈盈缺及香客弥越裳失踪,遍寻全岛不获。稍后,得到消息的大明王殿首座慧疑前来请罪,并言明:“无常禁”威力全开,方圆百里落叶可知,然而这两人何时离岛而去,大明王殿却丝毫不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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