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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 谁怜玉女叵测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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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冒襄双手早结成法印,听到子杞喝声,自身气机与那六点光芒悄然联结,喝道:“如影随形,印起!”那六人正是金莲宗的几个,其中有五人因为傀儡分身受创,本体也受伤不轻,闵知柔更是和老头儿硬拼了数记,一身血气翻涌,剑灵欲散。这几人刚压下伤势,伺机再动,却莫名其妙的被逼出真身,头顶三尺之上更凭空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紫色印记。闵知柔见识不凡,喝道:“小心!这是‘紫雷印’,别让那小贼近身。”说罢再顾不得阵势,当先向后退去。另外五人闻言也四散开,六人登时作鸟兽散,势必不让冒襄一网打尽。

    冒襄十指徒张,紫芒大盛,口中喝道:“影随!”身若矫龙经天,腾空而起,以双脚为支点,躯干如风中拂柳,急速摆动,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。紫芒再盛,身形登时一化为六,各携一枚紫印分向金莲六人电射而去,竟与老头儿分刺六人的一剑有异曲同工之妙。老头儿刚将伤逝压下,正在为那女子行气,身上动弹不得,眼中却能视物,喝彩道:“好个以身为剑,以印为引!‘其出不欣,其入不距。翛然而往,翛然而来而已矣’。小子现学现卖,新鲜热辣!”他所颂南华经文正是这‘翛然势’的出处。

    冒襄受老头儿一剑的启发,临变创招,果收奇效。口喝“雷落!”阴阳相合,雷落九霄,六道紫雷自紫雷阳印中喷薄而发,避无可避。冒襄蓄势良久,这紫雷威力极大,六人登时鲜血狂喷,再不敢停留,稍整身形,御剑鼠窜。印起、影随、雷落三式一气呵成,如影随形印终期大成了。

    那老头儿双手一振,收功而起,脸色好转不少,长笑道:“喝酒娃儿,背上女娃儿,跟我上山!”子杞刚收了功站起,奇道:“到哪去?”

    “到哪?自然是天山瑶池!”三道剑光倏然而起,穿云而没。

    之后几天,四人一直在博格达峰上兜兜转转,天池也差不多转了几圈。金莲宗虽然铩羽而归,龙胆、紫菀两宗的人马却接踵而来。老头伤势未愈,那女郎更有重伤在身,难以应战。这四人且战且逃,好不狼狈。其实按着那老者火爆的性子,是无论如何不愿逃的,奈何子杞两人拿那女郎性命要挟,道:既然答应了要维护女郎性命,怎能轻涉险地,性命不保是小,不守信诺是大。三杯吐然诺,五岳倒为轻,老头儿被自己的话卡住,只能任两个小鬼施为。

    这日清早,四人经过一夜激战,终于摆脱了龙胆宗几个高手,在山林中悠闲而行。老头儿昨夜逞强出手,伤上加伤,然而击退强敌,豪兴湍飞,精神却极好。四人位近山顶,一路向天池行去,高山绝顶,春寒凛冽,仍被白雪覆盖的针叶林枝头上却已隐有春意萌动,这雪山上来的格外迟的春色终究是要到了。

    正行走时,那老者忽然脚步一滞,凝立不动。冒襄也跟着停下,皱眉道:“这气息不同寻常,可比那三宗的人厉害多了,也是冲着咱们来的么?”

    那老头也皱着眉头,说道:“我怎知道?这几日被一群杂碎追地疯了,能来个瞧得上眼的,也算不坏。”

    冒襄心里发觑,心道他当真嘴硬的紧,前面埋伏那人气势惊人,便他不受伤时也堪为劲敌,现在众人伤的伤、疲的疲,不是要被人吃定么?当下笑道:“人家摆明车马,分明不将咱们放在眼里。是战是逃,请前辈定夺吧。”

    “该来的躲不掉,逃了这许久,我老人家也厌啦。咦,这气息可熟悉得很哪。”他向那女子深深望了一眼,随即大步而去。冒襄也向那女子望去,见她容颜苍白、娥眉深蹙,不禁摇了摇头,但觉许多事情都想不分明。

    穿过一片林地,眼前现出一片空阔小丘,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: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,萧大宗主,不想几年不见,老哥风采更胜往昔,老朽心中甚慰,哈哈……”这笑声清绝高迈,如高山瀑布落入水潭中,声势极是阔大。

    “哼!老病猫,不在龙尾宫里龟缩,出来丢人现眼吗?”老头儿虽有内伤在身,却不愿在这人面前露了怯,强自振气开声,一句话说的风雷徒起,震得诸人耳膜鼓动,空山中亦是回响不绝。

    四人顿觉眼前一阔,原来是走出了那片针叶林。只见一座小土丘兀立眼前,那小山丘上有一位白发青衣的老翁端坐在一条古藤椅上,神色怡然,虽然身处荒郊野岭,却如同在自家花园里纳凉般安适。子杞脱口说道:“好风雅的人,莫不是土地公公,会变戏法,凭空变出个太师椅来?”

    萧姓老者狠啐了一口,道:“呸!他是哪门子土地老?就爱摆臭架子,到哪儿也离不了他那把破椅子。告诉你们,这老儿别的不行,却有两绝号称天山无双,一个是他这随时带在身边的破椅子,还有就是他那厚比长城的面皮。”

    那老翁也不着恼,轻笑道:“萧大宗主仍是这般直快,生姜之性,老而弥辣。故人真性情一如当年,老朽心中甚喜。”

    萧老听得十分不耐,大喝道:“老病猫,有屁就放,恁多闲话!老夫生平只与人相交,可不记得跟你有什么交情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的刻毒之极,那老翁再好度量,脸色也是一变。他随即怒色一敛,忽对那女子肃容道:“铃儿,你过来。见了长辈也不知道见礼,要人家以为是没有家教的野丫头了。这位萧老先生是我故交,快来拜见。”又转而向萧老笑道:“这些日子,家侄女给老哥添了许多麻烦,承你照顾,老朽感激不尽。”

    那女子脸色募得一白,比刚受重伤那会儿更难看了几分,走到萧老面前,盈盈拜下,声如蚊呐:“小女凌玲,拜见老……萧伯伯,这些日子,小女拖累您老了。”

    萧老脸色冷然,向旁一闪,避过她这一拜,冷笑道:“这‘萧伯伯’三字不敢当,原封送还给你。萧素履平生自命识人,可笑到老来眼花心聩,被人当成猴耍了。”

    子杞也自惊异,却怕那女子下不来台,笑道:“姐姐叫凌玲吗?好精致的名字。原来你和这位老伯是亲戚,咱们被人追赶,可请他给想个法子才好?这老人家……”话没说完,已被冒襄拦住,听他抢道:“傻子,别说了。莫说他不肯帮忙,便是肯帮,萧老爷子又怎肯接受?咱们是刚脱虎口又如狼窝,都被人当成呆瓜啦!”

    任子杞再不通世事,此刻也要瞧出不对了。他双目徒张,脱口叫道:“凌,凌姐姐,你是和着这老翁来害我们的不成?”他不等凌玲接口,又急道:“是不是这糟老头逼你的?你有什么苦衷就讲出来,咱们一路上相互倚靠,同过生,共过死,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?若真是那老头逼你,咱们决不放过他。”

    凌玲脸上一丝血色也无,紧抿双唇,不做一语。却听那老翁哂笑道:“小娃儿莫要胡说,铃儿是我亲侄女,我逼她作甚?我自与老友叙旧,你这两个娃儿好不识趣,赖着不走么?”

    “呸!好个老不羞!咱们和老爷子一路同生共死,才是真正的肝胆之交,你算是哪门子老友?人家萧老爷子都亲口说了,没你这号故交,是谁不要脸?我自与玲妹妹说话,和你有什么相干?”子杞上前拉住凌玲双手,入手极是冰冷,不觉温言道:“这老头儿面皮上笑得好看,骨子里却好叫人讨厌,定然不是好人。姐姐,你定是有什么委屈,是不是?”

    他指了指身上零零碎碎、渗着血迹的衣衫,又指着凌玲肩上的伤口,说道:“这样的伤都难咱们不倒,还有什么事好怕呢?”

    凌玲猛将手丢开,退了一步,冷冷说道:“公子说笑了。凌叔叔是我至亲,又有什么逼不逼的?小女子心怀叵测,那也是自愿的了。一路上承蒙照拂,现在你既知道我的为人,也只当是,只当是发了一场噩梦吧。”她摘下发髻上的石竹簪子,放到子杞手里,说道:“这簪子也请公子还给你朋友。”

    他还待分说,已被冒襄拉倒一旁,急得泪花隐现,泫然道:“冒襄,她不是那样的人,是不是?咱们这一路被人追的辛苦,却过的很快活,是不是?她还为老爷子挡了一剑呢,怎么就成了坏人了?”冒襄在心里暗叹,一路上他时时留心,看出她许多不合常理的异处,她若不“代挡一剑”,萧素履也未必会重伤,子杞心思单纯,自然是看不出这些来。他只得道:“当时见着她时,我便说这两人间是非曲直,难以分辨。有今日之变,也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且别闹,有一件事我须得和你说明白。”他拉住子杞走到远处,把声音聚成一条线送进他耳里,“你可知道这位萧素履,萧老爷子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子杞不知他是何意,也传音入密道:“是什么人了?”

    “说来到巧,我们来天山原不是为了旁人。这位萧老爷子是天山十宗之一‘天泽宗’的宗主,正是越裳师妹的泰山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子杞一惊,一时竟忘了传音,大叫起来,登时引来其他几人注目。冒襄将他一把拉住,笑吟吟的轻声说道:“这老丈要知道你打他儿媳妇的主意,不知要作何感想了。如今这浑水,你还蹚是不蹚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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